明清之際乃中西文化交流的一個史無前例之時期。彼時由於利瑪竇等教士之傳播﹐西方的學術文化知識,諸如天文、曆法、數學、物理、醫學、地理、建築、繪畫、音樂、文字、哲學等等﹐得以大量系統地輸入中國,蔚為壯觀。自文藝復興以降,近代歐洲之學術文化即呈日新月異之勢,反觀中國卻仍墨守成規、以老大帝國而自得,故明末清初西方文化奇葩在中華大地之出現,實乃對中國專制腐朽制度之一次衝擊。惜中國自身之中央集權專制傳統太濃,非三兩次「外來衝擊」或「對外開放」所可克服。後來明清朝廷很快又厲行海禁,其時之西學東傳遂成曇花一現。限於篇幅,下面僅對明末輸華之西學內容作一次簡略介紹,讀者可詳細參考方豪先生《中西交通史》第四、五冊(《明清之際中西文化交流史》上、下)。

     (一)天文:利瑪竇與李之藻合譯的《乾坤體義》、《渾蓋通憲圖說》,介紹日月蝕、星球大小距離等天文學知識。徐光啟與西洋教士共同譯述的 《測天約說》,陽瑪諾的《天問略》、《天學舉要》,湯若望的《渾天儀說》等等,亦均是有關天文知識之著作。雖然教會對伽利略(Galileo Galilei,1564-1642)的日心地動說持反對的態度,但羅雅各等在《五緯曆指》等書中,還是客觀地介紹了伽利略在觀測天體方面的成就。彼時西洋的天文儀器也有所輸入,利瑪竇曾帶來望遠鏡,鄭仲夔《耳新》卷啟七云「番僧利瑪竇有千里鏡」,沈凗《參遠夷疏》也不得不承認「彼夷所製窺天窺日諸器頗稱精好」,後來湯若望又攜來更加新式的望遠鏡,並撰《遠鏡說》。

     (二)曆法:明代原來主要採用大統曆、回回曆,但謬誤不少,數次預測、觀測日月食均不準確,故參用西洋曆法之呼聲漸高。崇禎二年(1629年)五月一日,欽天監推算日食未準,而徐光啟據西法推算北京等處日食則得到證實。故思宗乃於是年七月設立曆局,著徐光做督領 一切,該局除任用李之藻外,又延請教士龍華民、鄧玉函參事,不久鄧玉函卒,復以羅雅各、湯若望繼之。徐光啟、李天經先後主持的曆局曾五次向崇禎帝進呈譯撰的天文曆法書數十種,共一百三十多卷。最後編成《崇禎曆書》,雖未及使用﹐但後來清初以此作基礎成為《時憲曆》而行於世。

     (三)數學:利瑪竇首與徐光啟合譯歐幾里得(Euclides)之書而成《幾何原本》。利氏與徐光啟的《測量法義》,與李之藻的《圜容較義》、《同文算指》,羅雅各與徐光啟的《測量全義》,艾儒略與崔式穀的《幾何要法》,湯若望等的《算法新書》,介紹了代數、幾何、三角等等方面之常識。穆尼閣(Joannes-Nicolaus Smogolenski)譯《天步真源》,並傳入對數表。在西洋數學之影響下,國人自撰之數學書如雨後春筍,不斷湧現,如徐光啟之《勾股義》、王錫闡之《曉庵新法》、薛鳳祚之《天學會通》、杜知耕之《幾何論約》、梅文鼎之《曆算全書》……,等等。

     (四)物理:鄧玉函、王徵合作的《遠西奇器圖說錄最》,較早介紹了西方機械工程學及其原埋,後來王徵又自為《新製諸器圖說》。熊三拔編撰《泰西水法》,講述水的原理及水力機械之應用,《四庫全書總目》評論該書有云「西洋之學,以測量步算為第一,而奇器次之。奇器之中,水法尤切於民用」。徐光啟《農政全書》之水利部分幾全錄自此書。另羅明堅、利瑪竇等教士來華,均攜入大小自鳴鐘等各種能自動的鐘錶和其他小玩具、樂器,引起明末及清代宮廷搜羅西洋自動機器之熱潮。

     (五)軍器:火藥原為中國最早發明,然自經阿拉伯人西傳後,歐洲人又加以改良,其火器威力漸大。中國將葡萄牙人所造的炮稱為「佛郎機」,並加以仿造。天啟間,明廷為對付邊患,曾命陽瑪諾、畢方濟翻譯兵書﹐令龍華民、羅如望、陽瑪諾、艾儒略等指導製造西洋銃炮。湯若望編撰之《火攻挈要》述及銃、鳥槍、火箭、地雷等各種火器之製造、裝置,以及火攻、守城、炮戰等原則。

     (六)醫學:明末,西洋之生物學、醫學知識也傳入中國。嘉靖十一年(1593年)「新刻僧師」之《無極天主正教真傳實錄》(漢文)曾以西方理論敘及動物學、植物學知識。卜彌格則撰有《中國植物志》。同時,西方之解剖生理學、醫學、藥物學著作也紛紛出現,鄧玉函曾作《泰西人身說概》,敘述人身構造及生理解剖,熊三拔有《西洋煉製藥露法》。隆慶三年(1569年),澳門已建有醫院,是為中國西醫院之始。

     (七)輿地:上述《無極天主正教真傳實錄》已率先介紹地圓說,糾正過去「天圓地方」之錯誤概念。後來利瑪竇的《坤輿萬國全圖》,以及艾儒略的《職方外紀》,對於推廣近代科學的世界地理知識,均起了很大的作用。利氏的世界地圖繪有南北極、赤道和經緯度,介紹地圓之說,提出亞、歐、非、美及南極洲等五大洲之觀念,列舉了大量的各國地名,使中國人的世界觀為之一新。艾儒略之書除附有萬國全圖、五大洲總圖及各洲分圖外,又有介紹各大洲、各國情況及海舶、海道之文字,補充了利氏輿圖之不足。

     (八)建築:西方建築藝術之傳入中國,不自明代始,然有載籍可尋並有遺址可考者則在明代,其中尤以澳門之西式教堂為早。從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至隆慶三年(1569年)間,西方耶穌會士已駐在澳門,並著手建立聖母望德堂、聖勞倫佐堂、聖安東尼堂。隆慶六年(1572年)所建的聖保祿堂,規模尤為宏大。他如澳門之聖奧斯丁堂、聖多明我堂亦建於明代,至於別的西洋建築同樣櫛比相望。除了澳門之外,南京、北京、廣州、上海、杭州以及臺灣的安平、基隆等地,也都出現西洋
式之建築物。

     (九)繪畫:利瑪竇晉京時,曾向神宗獻天主圖像及基督聖母像,後來其他教士也攜來一些宗教畫像,並對中國美術界產生 一定的影響。姜紹聞《無聲詩史》云,「利瑪竇攜來西域天主像,乃女人抱一嬰兒,眉目衣紋,如明鏡涵影,踽踽欲動。其端嚴媚秀,中國畫工,無由措手」。西方教士羅如望並撰有《天主聖像略說》,介紹西洋之繪畫技巧。

     (十)音樂:羅明堅、利瑪竇等來華時均攜有西方樂器,利氏曾向神宗進呈西琴,並著《西琴曲意》一書。神宗曾命樂工四人從龐迪我學撫琴。明季,在北京、澳門、臺灣諸地,均有西樂之傳入。

     (十一)語文:當時西方傳教士來華,很注意學習漢語、漢文,利瑪竇著有《西字奇跡》一書,係以拉丁音注漢字。後金尼閣又撰《西儒耳目資》,其書視利氏所編者條理尤密,全書用二十九個字母(元音五個,輔音廿四個),以之拼合漢字讀音。此外,荷蘭人曾在臺灣傳授「紅毛字」,葡萄牙語文在澳門一帶得到流行,而拉丁文也隨著天主教之傳播而開始流傳。

     (十二)哲學:明季,西方的宗教哲學即神學傳入中國最盛,羅明堅的《天主聖教實錄》、利瑪竇的《天主實義》、羅如望的《天主聖教啟蒙》等等,皆為傳播天主教義而作。另傅汎際與李之藻合譯之《名理探》,則向中國介紹了希臘哲學家亞里斯多德(Aritoteles,前384一  前322)的學說。其他如傅、李二人的《寰有詮》,畢方濟、徐光啟的《靈言蠡勺》,艾儒略編的《西學凡》等,對西方之哲學、教育也都有所介紹。

 

 

 

 

 

 

 

陳佳榮“南溟網”(http://www.world10k.com)_教學研究_《中外交通史》_
第七編  鄭和下西洋與明代之中西文化交流_第五章  明末西方傳教士來華與中西文化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