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原廈門大學哲學系謝應瑞教授為網主大學同窗,茲錄其詩文以彰顯其為人及成就]

《緬懷李煥之先生》二首

謝應瑞

今年適逢作曲家李煥之先生誕辰九十五周年,為了緬懷先生的風範,表達感念之情,特賦詩
兩首:

久聞先生盛名, 有緣臨廈訪問,
相知何必相識, 《戰歌》一曲連心。

曾逢九秩校慶, 唱響《戰歌》聲聲。
感銘先生賜曲, 《南強頌》歌色增。

在美麗的廈門海濱音樂廣場,
矗立着一座作曲家李煥之的塑像,
他雙眼炯炯有神,閃閃發光,
始終微笑凝視着大海的遠方。

少年時他曾在廈門讀書丶成長,
沐浴着鷺島琴聲的雨露陽光,
孕育着深厚的音樂功底和素養,
感受着天風海濤的天籟樂章。

他才華橫溢,卓有名望,
在華夏樂壇上闖出一片天,
他心靜如水,樂思如潮,
譜就了風雲變幻的交響篇。

穿越時空已過去五十餘年,
《戰歌》又在校園上空迴旋,
這是廈大人的光榮和驕傲,
這是先生留給廈大的寶貴遺產。

(謝應瑞於2014年)

《謝應瑞詩兩首》

〈咏三角梅 ― 遊阿拉斯加、夏威夷偶遇三角梅有感

三角梅、三角梅,你的品格似寒梅,
餐風宿露傲霜雪,為春蓄芳吐花蕾。

三角梅、三角梅,何處開花何處美,
紮根故土花紛飛,落地他鄉花嬌媚。

北疆船上見到你,郵輪因你而增輝,
莫羽島*上見到你,長在火山更無畏。

走遍東西山水水,閱盡人世風雨雨,
看淡榮祿功名利,修煉身心亦甘飴。

(*莫羽島是夏威夷群島的第二大島)

〈與同窗學友共勉〉

四年同窗情誼深,歷盡風雨見真情,
跨越甲子身尚健,滄桑回憶起共鳴。

生老病痛尋常事,榮華富貴似煙雲,
淡泊寧靜養天年,福壽安康享太平。

(2014.4.)

2011年4月6日,廈門大學紀念創立90周年的文藝晚會上,演出了《南強頌》,內有《廈門大學戰歌》,係謝應瑞詞、李煥之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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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門大學戰歌》是怎樣寫成的?〉
謝應瑞(歷史系1958屆)

[2011]四月的廈門,春風送暖,百花盛開,我榮幸地以校友身份回國參加母校九秩華誕慶典,意外地得知我五十多年前作詞、著名作曲家李煥之先生譜曲的《廈門大學戰歌》被搬上九十周年校慶綜藝晚會的舞臺,歌聲把我帶回那段在廈門大學歷史上的特殊時期,不由得令我感慨萬千……

《廈門大學戰歌》(以下簡稱《戰歌》)是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的產物,那時,海峽兩岸處於緊張的敵對狀態,廈門及廈門大學正處於海防的最前線,隨時隨地都遭受到空襲及炮擊的威脅,廈大校園極不平靜,學校的正常教學秩序受到嚴重的干擾和破壞。

當時,廈大人響應中央的號召,學校實行“全民皆兵”,成立了民兵師,各系各單位均按部隊的編制進行軍事化的訓練,當時正是“大躍進、大煉鋼鐵”的火紅年代。為了趕超英國,甩掉鋼鐵生產的落後帽子,奪取1070萬噸鋼的目標而日夜奮戰,廈大人和全國人民一樣也投入到這股洪流之中。

我是1954年進校,1958年歷史系畢業留校任教的。大學四年幾乎都是在“炮聲隆隆”的環境中度過。1954年剛進校,就趕上了“9、3”炮戰;1958年畢業時又碰到了“8、23”炮戰,這兩場激烈的炮戰都被我們這屆同學趕上了,所以同學們都風趣地說:“禮炮歡迎我們進校,禮炮又歡送我們畢業離校”。這對當年的大學生來說,是考驗,也是洗禮!

記得“8、23”那天傍晚,我們同學相約在中山路的“綠島大酒家”舉行畢業會餐,卻不料警報突然拉響,炮火連天,有一半先走的同學已到達“綠島大酒家”等候,另一半同學卻被堵在校園內,趕進了防空洞出不來,結果我們的畢業會餐只得推遲了一個多小時才舉行。

四年的大學生活讓我們親眼目睹、親身體會到戰爭環境所帶來的災難與艱難,同時也感受到了廈大人在困難面前的勇氣和決心,繼“8、23”炮戰之後,9月9日,對岸的炮彈又瘋狂地向廈門大學發射,正在爐邊爭取多煉一爐耐火磚的化學系謝堅固同學的胸部和腿部都被彈片擊傷了,接著炮彈又落到芙蓉四樓前的廣場,南洋研究所的顏甘沛等幾個學生及農民也被打傷了。

這一切的暴行嚇不倒廈大人,一夜之間,所有的廈大人都變成民兵,群情激昂,同仇敵愾,在坑道裡發出民兵師莊嚴的誓言。每天,民兵迎著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在“演武亭”廣場(民族英雄鄭成功的練兵場)上操練救護傷患……,在硝煙中,廈大的下放幹部和農民一道堅持生產,在戰鬥第一線的廈大農場,被彈片打穿了許多洞的廚房,仍然不停地飄出縷縷炊煙……

那時,依山面海、風景秀麗的校園,處處都有工廠:從國光樓的電機廠房到海濱果膠廠;從南普陀樹蔭下的鑄鐵廠到濱海樓的儀錶廠和酒精廠;從五老峰下化學實驗室的紅樓到西村煉錳鐵、煉鋼工棚,處處都有在炮火中堅持生產勞動的廈大人。這一切正是我揮毫的墨緣,也才有我筆下這樣的歌詞:

“把校園當戰場,把教室當工廠,把煙囪當大炮,把筆杆當刀槍”,
“在火線上教學,在炮火下生產,在火線上練兵,在炮火下煉鋼”,
“看,我們的戰士多勇敢,撿起彈片再來煉鋼”。

即使在炮火紛飛的時候,廈大人始終沒有中斷過教學、科研和辦公。在瘋狂的掃射和炮擊下,我們不能在教室上課,就把教室搬到防空洞和坑道裡繼續上課,當時的南普陀十八洞就成了廈大師生上課的教室。

那時,當廈大師生被炮彈打傷的消息傳出後,慰問電、慰問信像雪片一樣迅速從全國各地和國外飛來。福建前線慰問團及全國各地慰問團紛至沓來。由田漢和梅蘭芳為團長的首都文藝界慰問團趕來廈門和廈大進行專場的慰問演出,大大鼓舞了廈門人民和廈大師生的戰鬥情緒,指揮家、作曲家李煥之先生也隨團前來慰問和采風,當他看到了我寫的“戰歌”歌詞之後,即欣然為之譜曲,很快地將譜成的“戰歌”送到了學校宣傳部。隨後,《廈門大學戰歌》被刊登在《新廈大》的校刊上,並被收錄到《海防前線的廈門大學——對敵鬥爭專輯》的封底上。在同一《專輯》裡,還收錄本人撰寫的化學系學生怎樣在炮火下堅持辦酒精廠的文章。59年秋,我離開廈大到北京中國人民大學攻讀研究生,據說,當時民兵在訓練時都在傳唱著這首歌,以鼓舞士氣。

時隔半個多世紀,在這樣隆重、莊嚴的90周年校慶晚會上,以如此大的陣容和大合唱的形式演唱這首歌,那還是第一次。我感到十分意外和榮幸,意外的是:已經塵封多年的“戰歌”是誰的慧眼把它從校史裡發掘出來,重新排練而搬上慶典的舞臺?這是我始料未及的。榮幸的是:新一代大學生雖然沒有經歷過那段廈大歷史上的非常時期,但他們能以滿腔熱情、慷慨激昂地演唱著這首歌,現場觀眾報以熱烈的掌聲歡迎這首歌,在我有生之年還能聽到新一代大學生演唱老一代大學生的“戰歌”,真是一大幸事。

當年身處在炮火紛飛、硝煙彌漫的校園,我們多麼渴望有個和平寧靜的環境,能安下心來從事學習、教學和科研,讓我國科學的衛星能早日飛上天際……正如《戰歌》中所寫:“讓科學的衛星在宇宙間飛翔,飛過金門和臺灣,掠過白宮、五角樓房”,以實現我們“強國富民”之夢。如今這個夢想已經實現了,我國已進入世界強國之林;兩岸早已結束了敵對狀態,實現“三通”;兩岸同胞相互往來、和平相處;廈大師生再也不需害怕被炮火擊傷,能安下心來從事學習、教學和科研,我感到十分欣慰和鼓舞。我也希望兩岸能早日實現和平統一,讓昔日的“海防前線”真正成為和平的窗口,讓昔日“戰鬥的廈門大學”真正成為科學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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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緬懷“戰歌”的曲作者、著名的音樂家李煥之先生,我特地偕同我的夫人陳馨娥(廈大化學系61屆校友)漫步來到美麗的廈門海濱“音樂廣場”,瞻仰他的塑像,在塑像前致意留影,以此聊表對先生的崇敬和懷念之情……

(謝應瑞校友退休之前為廈大哲學系教授,從事西方哲學史研究)
(歡迎讀者觀看大型綜藝晚會《南強頌》視頻:http://v.youku.com/v_show/id_
XMjU2ODI4OTQ4.html,其中第六個節目為《廈門大學戰歌》)

〈《廈門大學戰歌》再一次唱響〉
謝 軍 (化學系88屆)

“海潮洶湧浪花翻,耳旁炮聲隆隆響,戰鬥的廈門大學,挺立在炮火線上。……”

今年加州乍暖還寒的一個四月天,當我意外地收到老同學趙海燕的EMAIL,得知四月六日母校建南大禮堂《南強頌》校慶綜藝晚會中第6個節目是我父親謝應瑞作詞的《廈門大學戰歌》時,這首充滿豪邁氣概的歌詞伴著那大躍進年代特有的高亢鏗鏘的旋律,即刻從記憶中蘇醒。

依然記得小時候跟父親學唱這首歌的情景,尤其是他寫這歌的時代背景。1958年金門炮戰正酣,炮彈曾落到大禮堂前。那時的廈門,凝聚了全國乃至世界的目光。也就是那年,著名作曲家李煥之先生(李曾任中央民族樂團團長)隨首都文藝界慰問團來到闊別多年的廈門,即興為《廈門大學戰歌》譜了曲。

半個多世紀後,父母輩們一代人的聲音,再一次回蕩在萬人大禮堂的廊柱之間 。“……六千個人一條心,六千個人一個思想。……在火線上教學,在炮火下生產,……讓科學的衛星,在宇宙間飛翔!……”

現在的人們也許已不能完全理解那個“火紅年代”的激情。然而時空的距離,讓我學會不再用今人標準,去評判前人的事業和精神。狂熱抑或激情,天真抑或赤誠,我們的父母輩們穿過炮火紛飛的一九五零年代,將教育和知識的薪火傳遞下來。

相形之下,有幸負笈在改革開放時代的廈大校園,我們這代人沒有了炮火的威脅,焦慮的卻是如何追趕世界的潮流。面對日新月異的世界,我們勤學苦讀,懷疑思考,進而下海出洋,追名逐利,無怨無悔。

如今站在這資本繁榮、科技發達、物質充裕、富豪崇拜的時代,顧盼之餘,試問,我們這代人的精神標誌是什麼?後人們將要如何記得我們這個時代呢?

有偉人曾說過,“人,是要有一點精神的。”

百世之後,世人依然會嚮往家徒四壁的陶淵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境界,有誰見過富可敵國的石崇之“金谷園”景致如何?

百世之後,世人依然會吟誦屢招貶徙的蘇東坡“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詩篇,有誰在乎權傾一朝的王安石之“新政”孰是孰非?

再過九十年,提起廈門大學,世人依然會景仰陳嘉庚的慷慨辦學,崇拜魯迅的文章氣節,體會林語堂的智慧幽默,感佩陳景潤的尋幽探謎……

再過九十年,提起廈門大學,世人將以何為憑,來認識感知我們這代人的文化和精神呢?

(二零一一年記於加州矽谷)

[以上二文自下列網志選取:《廈門大學美洲校友會校友通訊》第五十六期
(http://www.xmuaaa.org/sites/default/files/newsletter/pdf/Newsletter56.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