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中外關係史學會2010年泉州年會總結
                                                                            2010年11月14日

      2010年值華僑大學創立五十周年(1960-2010)﹐中國中外關係史學會與華僑大學聯合主辦了本會今年的學術年會﹐即“多元宗教文化視野下的中外關係史”學術研討會。是次會議在華僑大學泉州校區舉行﹐由華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哲學與社會發展學院﹑華僑華人研究院承辦。對於會議籌辦者﹑組織者的無比熱誠和辛勞﹐大家有目共睹﹐我們謹致以衷心的謝忱。會議時間共三天﹐11月13-14日主要是學術討論﹐現在到了總結的階段。明天(15日)代表們還將參觀泉州這座“世界宗教博物館”的遺跡﹐包括道教老君岩﹐文廟﹐伊斯蘭教清淨寺﹐關岳廟﹐佛教開元寺和東西紫雲雙塔﹐南少林寺﹐天后宮﹐以及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閩台緣博物館。有些學者則自行參觀了湄洲天后祖廟﹑伊斯蘭教聖墓﹑草庵摩尼教寺﹑天主教堂及九日山祈風石刻等。

      出席本次會議的會員有49人,加上華僑大學的代表共約70人。其中有中外關係史學會會長耿昇﹐副會長邱進(華僑大學校長)﹑晁中辰﹐以及華僑大學各學院的領導人。本次會議的主題為“多元宗教視野下的中外關係史”﹐與會代表提供的文章內容也相當集中﹐在收到的52篇論文中﹐涉及古代的20篇﹐明清以來的19篇﹐華僑大學專文13篇。如以專題而言﹐篇數則分佈如下:總論8;中外交往15;孔教1﹔道教1;佛教6;藏教3;民間信俗7;基督教6;伊斯蘭教3;摩尼教1;德教(諸教合一)1。

      鑒於大會已印了兩大本論文集(包括會員論文集及華僑大學專文集)﹐會上兩個小組代表又分別就各自討論情況在大會作了介紹﹐將來還將出版專門的論文選集﹐這裏就不重複敘述各人的觀點或論據了。明年﹐中國中外關係史學會將迎來自己誕生的卅週年紀念(1981-2011)﹐我願在此預祝學會取得更大的成功﹐並就自己所思所感發表一點淺見﹐談不上會議的總結﹐也完全代表不了本學會﹐更遑論東道主華僑大學了。錯誤之處﹐則懇請大家批評指正。

      (一)不斷提高研究深度﹐注意論文質量:

      我們的學會創辦已超過廿九載﹐1997年前三五年才開一次會﹐1997年後不用說每年一次﹐常常是一年兩次或三次﹐今年本會參與的研討會竟突破達四次。這次泉州年會可算是本會主辦或參與發起的第31次學術研討會﹐平均算來29年間每年一次有餘。研討會開得多是好事﹐名聲大了﹐要求聯合的單位多了﹔會員多了﹐已有八百“壯士”。但有時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多年來﹐曾聽到會內外有些微言﹐說會太多﹑範圍太廣﹑論題太雜﹐部分論文質量堪虞。我們當然不會自我否定﹐但對來自諸方的意見必須誠懇聽取﹑認真改善。
      我們號稱“中外關係史”﹐自然古今中外﹑東西南北無所不包﹐廣泛﹑駁雜在所難免。但廣度不全可補,深度不夠難救。廣度須由學會領導在每年確定年會主題時全面地調節﹐而論文的深度則全靠我們會員常年的研究成績及如何表述來保證。這裏應強調學習海外有些研討會的優點﹐如會議主題定下後要求報名參加者的論文必須切題﹐有專門的學術委員會審定論文提供者是否具備與會的資格﹐每篇論文宣讀時都有評論人或與談人評是道非。當然﹐海內外的學術研究背景﹑環境﹑基礎﹑目標不同﹐其規矩﹑風格﹑成就各有千秋﹐但注重研究質量﹑提高論文深度應是共同的要求。過往曾提及﹐海外研究重微觀,要求言必有據﹔內地論文多宏觀,架構常洋洋灑灑。數十年來﹐我們無論文理醫工科求學時都須學習哲學﹑政治經濟學﹐令全國幾成“哲學的國度”。不過﹐哲理的表述應講邏輯﹐以史證理﹐而切忌空洞無物或煩瑣考證。如果能學習海外學術界的優點﹐雙方互補﹐嚴防“煩瑣哲學”的“煩瑣”﹐那“哲學國度”的前途則難以限量。

      (二)加強課題的共同性﹑深入性﹑持續性﹕

      既然我們學會注定要涉及中外古今﹑東西南北﹐西域﹑草原﹑東海﹑南海並進﹐陸路﹑海上﹑西南絲綢之路兼行﹐那學會領導尤其是學術委員會﹐就義不容辭地要扮演此一宏大學科的帶頭人角色。一切均須在我們的計劃之中﹐端看如何通過長期﹑全面﹑持續地努力﹐寫出一部高水平﹑有質量的多卷本《中外關係通史》來﹗首先﹐要總結近三十年來本會的成果﹐分析涉及專題的方面﹑深度及學科代表人或團隊。然後擬訂未來學會的研究計劃﹐包括如何利用每年的研討會以集合力量﹐期在一兩年間略有小成﹑五年或十年間會有中成。
      中外關係史學會已將走完第30個年頭﹐我們應在過去成績的基礎上再接再厲。今後可由學術委員會訂出下一個十年計劃﹐有意識地從地區﹑時代等補漏求全﹑加深發掘來確定會議主題﹐如每年開一次綜合大會﹐另按專業委員會開一兩個分題會,看每五年如何﹑十年又怎樣。這樣相信有兩個十年計劃﹐一部《中外關係通史》應可面世。當然﹐我們這些老傢伙是等不及了﹐但學問非由自己始﹑也不會到自己終。“青出於藍勝於藍”﹑老師提攜後生永遠是人類智慧和文明發展的“不貳法門”﹐這也是衡量學者有無真正學問的重大標準之一。

      (三)學術與政治的關係問題:

      在座的都是學人﹐是研究學問的﹐但學術研究常會牽涉到古爲今用﹑古爲政用的問題﹐也就是如何為現實服務。學術如何為現實政治服務呢﹖拙以為無他﹐講真話﹑道實情﹑提供準確無誤的證據也。對於中外關係而言﹐更常碰到中外邊界糾紛中的學術研究課題。部分歷史資料常因涉及陸疆﹑海疆爭論﹐而顯得格外重要。在這方面﹐自然離不開學者的研究和考證。例如有關“漲海”的論述﹐較早引用的一條是《異物志》所載﹐或因佚名而被指為東漢楊孚所作﹔但若仔細搜集比對﹐可知其為三國吳萬震《南州異物志》的殘文。另如明代《順風相送》記有釣魚嶼﹐或因該書序言提及「永樂元年奉差前往西洋……」云云﹐而定其著作年代為1403年左右﹔唯該書多處提及“佛郎”番(分指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或荷蘭人)﹐可斷為十六世紀之作。其實有關釣魚列島的記載﹐自陳侃(1489-1538)以降的諸多明﹑清奉使琉球錄﹐論據業已不少﹔《順風相送》只是記錄海道針經﹐重要性並不比這些使者所記强多少。因此﹐史料的份量在於真實﹐而非勉強提前﹑越早越好﹐那樣做其實是幫倒忙﹐反而無助問題的解決。
      歷史研究者闡述史事當然必須嚴格以事實為依歸﹐有一分史料說一分話﹐不多不少剛剛好﹔絕對不能為某種需要或為迎合聽眾﹐而改變說法或論據。就算歷史劇等文藝作品﹐雖然細節可創造﹐但基本歷史脈絡不可竄改﹐否則將出賣良心﹑貽誤後代。例如評價秦始皇﹐能否以其統一天下而斷為“英雄”﹐凡一眾刺客均須由自慚而自盡﹐那豈非違背了“荊軻刺秦王”的鐵一般史實。“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千百年來人們不斷吟誦擊節﹐現忽被告知壯士乃自斷其臂﹐這豈非以烈士的鮮血作為暴君祭壇上的貢獻物﹖是可忍﹐孰不可忍﹖﹗

      (四)學術研究必須實事求是:

      另一個歷史研究問題﹐雖非涉及政治立場或態度﹐但也令人煩惱﹐同樣需要以實事求是的態度來解決。這就是如何對待某些並未落實甚或缺乏充分證據的資料﹑論斷等。在中外關係史上﹐由於古﹑今﹑中﹑外史料的不足﹑真僞或歧異﹐經常產生一些眾說紛紜﹑言人人殊的疑案。例如宋代﹕1997年英國人大衛‧塞爾本(David Selbourne)《光明之城》(“the City of Light”)所記是否泉州﹐及該書的真偽﹔元代﹕千百年來馳名全球的馬可波羅東方之行﹐其真實性也長期被中外一些學者所懷疑﹔明代﹕英國退休潛艇指揮官孟席斯(Gavin Menzies)自2002年3月以來﹐所提出的鄭和艦隊環航全球及到過美洲﹑澳洲乃至南極洲等說﹐也是沸沸揚揚﹐莫衷一是﹔清代﹕北京劉剛2001年所謂仿明初地圖之《天下全輿總圖》的真偽﹐也引起支持﹑反對雙方的長期爭論。
      這裏﹐我們對類似問題暫不置可否。人家既然提出論著﹐自是有備而來﹐不是靠一兩篇文章即可駁倒。不過﹐既然在我們的園地﹐屬我們的專業範疇﹐無論如何﹐歷史學家都須結合古代中外史料﹐認真加以比較地研究﹐表明鄭重的態度﹐甚至可組織專門小組負責斷案﹐使學術爭論健康地開展。

      (五)用高質量的成果迎接本會卅周年﹕

      最後﹐順便談談本學會30周年慶典的籌備。目前相關的紀念尺已經製畢(參見﹕http://www.world10k.com/blog/?p=1461)﹐也有熱心會員準備製作紀念牌﹑會員章。中國中外關係史學會網站(http://www.china-world1981.com)也正在建設﹑逐漸開通﹐網名易記(英文中國+世界+學會成立年份)﹐希望在今年底﹑明年初逐步充實。明年將在瀋陽召開正式的慶祝大會﹐另還有三﹑四個小型的專題會議。
      不過﹐紀念本會成立大典的最好方式﹐是會員們加強自己的學術研究﹐講究論文質量。學會可對明年會議作出安排﹐提前羅列專題﹐考慮代表性﹐尋找各科帶頭人,以老中青結合方式,有意識地提前組稿及加強審稿,務使下次會議面貌煥然一新。

      總之﹐本次會議雖然規模不大﹑人數不多﹐但論題集中﹑涉獵廣泛﹑氣氛熱烈﹑活動頻繁﹐可謂本會卅周年紀念的前奏曲﹐不啻為明年本會盛大會議敲響的緊鑼密鼓。中外關係史學會的八百仝仁們﹐讓我們堅持學術良心﹑持之以恆地深入研究﹐在明年盛會中再度握手﹑以文饗友吧﹗

[為《中國中外關係史學會通訊》
  25期
而作﹐2010年12月2日]

 

 

 

 

 

陳佳榮“南溟網”(http://www.world10k.com)_新增文章_海交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