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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chengdu.gov.cn   2008-12-08   來源:成都日報

                                      聞宥  —  被遺忘的學術大家
                                                                                     雷文景

  聞宥(1901—1985)字在宥,號野鶴,上海松江人。1937年至1954年居成都,任華西協合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所長、博物館館長、中文系主任;四川大學教授、博物館館長。在成都的學術生涯是聞宥事業的頂峰,《論民族語言系屬》等眾多論著為他贏得國際聲譽。1957年後的二十年,聞宥在中國大陸無人提及,但馬悅然等漢學家對他評價甚高。

才情橫溢的江南才子
  幾年前,四川大學一位歷史學教授考問研究生:聞宥,何許人?學生們答:不知。這位史學教授看來,不知聞宥為何人,作為從事歷史研究的學子“簡直是數典忘祖!”斯言極是。
  1917年,聞宥16歲,已為南社成員。這位少年敢於提筆與前輩展開學術筆戰,對手是名滿天下的南社主持柳亞子先生。1921年,聞宥20歲,主編《禮拜花》小説週刊。1925年,聞宥24歲,主編《中國畫報》。1929年,聞宥28歲,任中山大學副教授。
  這位天才文人,國學基礎得益於家學,曾入震旦大學學習,不知何故未畢業,他的最高學歷是商務印書館函授班。然而,令人驚詫的是,他卻通曉英、日、法、俄等數種語言。青年時代,聞宥曾與著名文人錢病鶴共事于《民國日報》,時稱“雙鶴”。又曾與竺可楨、沙孟海共事于商務印書館,主編《新文學叢刊》。聞宥的筆同時觸向文學與學術兩個領域,他是鴛鴦蝴蝶派的重要成員,作品有《春鶯絮夢錄》﹑《雹碎春紅記》﹑《野鳩零墨》等,翻譯作品有《鬼史》。學術研究涉獵甲骨文、古音韻、白話詩,著有《白話詩研究》﹑《轉注理惑論》﹑《殷墟文字孳乳研究》等。聞宥善書,其草書靈動飛揚,意氣飽滿,他的一封信札曾在拍賣會上拍出14000元。聞宥善詩,詩作深幽蘊藉,繾綣纏綿。聞宥形容溫文爾雅,但卻並非孱弱書生,對敢於侵犯書生尊嚴的人,他會毫不客氣反擊,大拍桌子,怒目相向。聞宥也非迂腐書蟲,埋頭故紙不問窗外事。1957年中印領土之爭,周恩來總理與印方談判時,出示一幅中國西藏地圖以為據。此圖是正遭“右派”之厄,處於人生低谷的聞宥所獻。

在華西壩步入學術巔峰
  上世紀四十年代,華西協合大學文學院仰慕聞宥高才,聘他為中文系主任,並開辦中國文化研究所,原系主任龐石帚先生被免。龐先生也是自學成才的古典文學名家,乃四川文豪趙熙和林山腴的高足。龐被免引起林先生不平,他即率弟子徑往川大作專職。後來,待林先生理性勝過感性時,在私下裏對聞宥的詩作大加讚賞,稱其有李義山風骨,並對聞宥中年後專事學術、不復詩歌創作而惋惜。林、聞同處一城,卻始終音訊未通,直到林山腴過世多年,聞宥已至暮年,才知曉林對自己有如此評價,不覺“將之引為知言”。1955年,聞宥調任中央民族學院,兩年後他的學術生涯被—陣黑雲所浸污,從此從學界銷聲匿跡,即便同校人亦不知曉,他在中國近現代學術名家中佔得一席。
  “君化無用為有用,我以小巫見大巫。”這副工整機巧的對聯出自陳寅恪先生,他贈給正值壯年的聞宥。聞宥曾數度寫信向陳寅恪請益,陳對其讚賞有加,多所鼓勵。對聞宥的語言研究,陳説:“信為吾國此後治本國語言文字之學之楷模極有關係之文也。”又道:“大著拜讀,敬佩之至……遂於此學增一階級之進步,真可喜也。”聞宥對西南民族語言的研究是開創性的,洞幽燭微的本領使他能在時人皆佔有的資料中發前人所未發,因此陳先生説他“君化無用為有用”,而陳先生自己“苦於精力之不及,改行已久……慚恨無力以追隨也。”因而自謙道:“我以小巫見大巫。”
  陳寅恪治學以廣博精嚴著稱,能入陳先生法眼的後進為數寥寥,棄文而專致學術的聞宥那時大有鯤鵬作勢之態。他擔任華大中國文化研究所所長期間,正值各科一流專家雲集華西壩,值此契機,他的研究所團結了一批優秀學者:韓儒林長于蒙古學與語言學。呂叔湘,如今婦孺皆知的語言學家。劉朝陽,國際知名學者,從事中國古代天文曆法研究。特約研究員有陳寅恪、劉咸、李方桂、騰固、董作賓。聞宥深諳“取法乎上”的古訓,這批超一流學者的加入,使他的研究所為學界廣泛注目。該所學術刊物《華西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論叢》與《集刊》在國際漢學界産生深遠影響,“被認為是中國同類刊物中最傑出者”。
  在成都的學術生涯是聞宥事業的頂峰。他的《論民族語言系屬》《羌語比較文法》《保羅譯語考》《評托瑪斯南語——漢藏邊區一種古語》等論著為他贏得了國際聲譽,不斷有學術機構邀其加入。他被選為法國遠東博古學院通訊院士、西德德意志東方學會會員、土耳其國際東方研究會會員。1953年,他對西南少數民族古銅鼓的研究帶動了一股銅鼓研究熱潮。
  聞宥的論著在1957年後的二十餘年寂寂無聞,在中國大陸無人提及。但諾貝爾文學獎評委、瑞典漢學家馬悅然卻記得他。馬悅然曾于1950年在華西壩跟隨聞宥學習中國語文,幾十年後他如此評價這位儒雅學者:聞宥“對語音學,上古漢語音韻學,藏學和詞學很有研究。他自己填的詞也非常精彩。”記得聞宥開創的彝語、字喃、羌語和銅鼓等研究的,何止馬悅然,在日本、法國、美國、德國、越南,眾多漢學家對聞宥的著述加以評述,並在論文中引述聞宥的觀點以為論據。
  1949年,英國康橋大學致函居住于華西壩小天竺街16號的聞宥,邀他去該校東方系任教。其時民國政府已搖搖欲墜,也許聞宥預感今後的學術前景將會紅霞燦爛,便婉言謝絕了康橋雅意。在此,歷史給後人留下了玄想:如若當時聞宥前往,他後半生的東方語言學研究將是何模樣呢﹖

 

 

 

 

 

陳佳榮“南溟網”(http://www.world10k.com)_學術資訊_最新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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